第一章 你可要幫幫兄弟

      星期五早上七點多，鬧鐘已是第三次響起，海不凡有些煩躁地抓過手機關掉鬧鐘，一把拉過被子準備再睡，剛剛蒙上頭，又突然一把揭開被子扔到一邊，光著身子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起床，口中大聲道：

       “海不凡，你已經二十七歲了，再不能懶惰，功名就在前邊，你要努力前行。”

       穿衣服的時候，感覺到一股寒意襲來，竟打了一個哆嗦，下床拉開窗簾看去，陰沉沉的天空中片片雪花飛舞，不遠處區政府大院中那片白楊樹上昨天還很好看的黃葉已是所剩無幾，不時伴隨著雪花飄灑而下，給人一種蕭瑟之意。

       海不凡三下五除二收拾利索出門，坐上114路公交車，八點鐘時到了“雍涼牛百勝律師事務所”，辦公室里這時空無一人，海不凡先到前臺打開主機電腦電源，讓這臺老爺機先慢慢開機，然后開始打掃衛生。

       打掃完衛生，海不凡看到電腦屏幕上仍然是一片英文字母在閃爍，不由得笑罵道：“我要是牛主任，早就一腳踩碎你了?！?/p>

       泡好一杯茶，海不凡這才坐進自己的卡座，拿出上樓前買的熱大餅，從抽屜里又拿出老干媽香辣菜瓶子，邊吃邊琢磨：拿到律師執業證已經有一段日子了，我的第一個案件在哪里呢……

       就在海不凡吃大餅瞎琢磨的時候，他的老家寧金縣城，二十六歲的甄美麗一只手抱著兩歲的兒子，一只手拉著五歲的女兒來到了幼兒園門口，剛剛看著女兒走進教室，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我是寧金縣法院民事審判庭的書記員，你丈夫賴大富起訴你了，要求離婚，你到法院來一下?！?/p>

      “哎，你胡說什么呀，我怎么不知道，他怎么不先跟我說？”

      “我說你這人咋說話呢，到法院就知道了?！?/p>

      聽到電話里已經是一片忙音，甄美麗一時間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風風火火抱著兒子趕到法院?？粗种械脑V狀和親子鑒定申請書，不禁火冒三丈，拿出手機打電話，卻被掛斷了，一連三次后，話筒里居然傳來“對方已關機”的聲音。甄美麗氣得要扔手機，卻差點丟掉手中的兒子，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一瞥眼看到不遠處“律師咨詢”的牌子，趕忙走了進去。

       一個秀氣的小姑娘把她讓到了一個寫著“接待室”字樣的房間，邊倒水邊問：“大姐您好，是要委托還是咨詢呢？”

       “我老公這個王八蛋，他要和我離婚?！?/p>

       “那就是咨詢了，律師咨詢每小時收費100元，您稍等，我給您去叫一位律師來?！?/p>

       “啊，這就要收錢啊，不就是說幾句話嗎。”甄美麗不由得叫起來，懷中的兒子受到驚嚇，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氣呼呼地從律師事務所出來，甄美麗想起自己的弟弟，連忙給打了一個電話。

       于是，遠在省城的海不凡就接到了原同事甄武德的電話：“老海啊，我姐夫那個王八蛋把我姐告了，要離婚，這個案子你能打贏不？”

      “老甄，我是律師，又不是算命先生，你把起訴狀和證據材料發過來我看看再說?！?/p>

       海不凡用手機微信打開甄武德發過來的照片，看到訴訟請求是：一、請求判令原被告離婚；二、請求判令長女由甄美麗撫養、次子由賴大富撫養，甄美麗每月支付賴大富撫養費2000元；三、請求甄美麗賠償賴大富經濟損失及精神損失費20萬元；四、請求判令確認雙方居住的商品房屬于賴大富婚前財產；五、請求判令甄美麗承擔夫妻共同債務的一半即30萬元。

       事實和理由是：妻子甄美麗對婚姻不忠貞，長女不是賴大富親生，賴大富辛苦賺錢，為他人撫養了五年的孩子，感覺非常冤枉，雙方感情已經徹底破裂，因此要求離婚。雙方現在居住的房子是賴大富婚前購買，屬于個人財產。另外，這幾年為了賺錢養家，借債承包工程，導致有債務60萬元，根據法律規定，甄美麗應當承擔一半。

       海不凡重點看了《親子鑒定申請書》，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根據直覺，原告是有十足的把握認定孩子不是親生的了，這官司可不好打，女方有重大過錯呀。便打電話對甄武德推辭說：“你讓你姐姐在本地找個律師，我離得太遠，不方便?！?/p>

       “你可要幫幫兄弟，縣城屁大個地方，律師吧，說個話都要收錢，真是黑心。反正你也是律師，不就動動嘴皮子的事嗎，再說你打贏了我姐這個官司，名氣一定會大漲的，以后掙錢還不容易?！?/p>

      “老甄，你這話說的，律師吃的就是這個飯，咨詢收費很正常，代理案子更是要收費的，省城律師收費比縣城還要貴，再說從省城到縣城，車費差旅費都要當事人自己掏錢的。”

      “老海，我們還是不是兄弟了，這么大的事你都不幫忙？你辭職去當律師，都看不上吃公家飯了，大家都說你肯定發大財了?！?/p>

      “老甄啊，說實話，我都后悔辭職了，這一年多都是墊錢，最近房東要收下一季度的房租了，你能不能先把欠我的三千塊錢還上，你上次不是說馬上還的嗎。”

      “老海，兄弟我正在想辦法呢，我姐姐一出這事吧，我不管就沒人管了，只能暫時先緩緩了，你明天抓緊下來一趟吧，我再想想轍。”

      掛了電話，想起當時甄武德借錢的事，海不凡不由得一陣肚子疼。那是他畢業上班發第一月工資的那天，簽字領上現金，心情頗有點激動。誰知剛從單位財務室出來，就被一臉焦急模樣的甄武德拉住了胳膊：

      “兄弟遇到點困難，你能不能幫幫忙呀？我爸心臟病犯了，正在醫院搶救，我手上的錢不夠，來不及去銀行了，你把工資先借給我，明天我就還你?！?/p>

      當時的海不凡和甄武德并不是很熟，只是知道他是同事，聽他說完頗有些不太情愿，但聽到人命關天，還是掏出了錢包，點了兩千五百元遞了過去，甄武德看到錢包里面還有錢，說：“兄弟，湊個整，幫忙幫到底，明天一定還你。”拿上錢一溜煙走了。

      揣著空空的錢包，海不凡不由得有些悵然，工作第一月工資啊，多有紀念意義，應該給父母買點東西，給女朋友買個禮物，請哥們喝一杯……

      這一借就是三年多，海不凡后來才知道，單位同事都被甄武德借了一個遍，多的幾萬元，少的還有幾十元的。有人調侃說縣醫院專門天天搶救甄武德家里人，也有人調侃說整個縣城百分之八十的公職人員都是甄武德的債權人。

      海不凡曾經想過起訴甄武德，但最后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有借條、沒有打款憑證，打官司未必能贏，更重要的是即使贏了，也得排隊等待執行。

      海不凡最終決定第二天就去縣城，會會甄家姐弟，一來嘛，這算是自己執業以來接的第一個案件，說不定能收費，得重視；二來嘛，說不定能夠借機要回甄武德的欠賬。

（未完待續）